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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50.蒲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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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柳

嬤嬤把見月帶到了一間她以前住過的偏殿,然後說道:“見月大人,這以前呢,也是您住過的地方,我們也一直在打掃,您呢,就今天晚上將就將就吧,婢子就不打擾您了,我先下去了。”

“等等!”那嬤嬤話剛說完就要轉身離開,卻被見月摁住了肩膀。

那嬤嬤不知怎的看上去有點心虛,被見月摁住的那一瞬間身體都抖了一下,見月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,見月的直覺告訴她,這個人有問題。

見月陰冷的問道:“”嬤嬤這麽多年來,跟著太後的時間恐怕比我的歲數都要大吧,那這麽多年您對太後的了解那麽多,就沒有看出來太後最近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嗎?”

“沒有,沒有,太後這些天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,可能是婢子在她身邊呆久了吧,完全沒有看出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,您、您還是不要胡亂猜測了!”那嬤嬤連想都不想就否定了見月的話。

見月懷疑上她,她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是絕對不會罷休的,再說,明顯面前這個人可能有問題的情況下,怎麽可能還會因為她一句片面之詞而放過她呢,見月再一次問道:“您再好好想想,難道這真的沒有其他的異常嗎?”

“沒有,見月大人,婢子說過很多次了,真的沒有,太後的脾氣一直都是如此的,自從陛下登基以來,太後的脾氣就會時不時的如此的暴躁,婢子也是沒法呀,您就不要再多問了,沒有任何的改變,怎麽可能會有問題呢?”嬤嬤說著說著都帶了點兒哭腔。

見月松開了她,然後走到了她的面前,關上了門,雙手抱胸,就這樣陰著臉一直盯著她,直到那嬤嬤被她看的往後退了兩步,那嬤嬤問道:“見月大人,您這是幹什麽,您是不相信婢子嗎?您要是不相信,您大可以去查呀,婢子所言絕不會有錯!”

看著她這副著急的樣子,若是換作以前,見月就信了,但是這些年來見過的陰險狡詐太多,見月剛才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而已,不會再相信這個人。現在想清楚了,見月往前走了一步,拔出手中的劍,挑起了那嬤嬤的下巴,劍鋒直指她的脖子,見月厲聲質問道:“你跟著太後那麽多年,我不想把事情挑明,今日若是你說實話,我便背著太後私底下處置,當然看你的情況,若是所犯的罪不大,我還可以為你求情,保你條命,但是如果你今日一個字都不說,那我便上報,讓你全家跟著你陪葬!太後到底是怎麽回事?她的脾氣為何變得如此的急躁?”

在這種情況下,那嬤嬤居然還冷靜自持,她顫顫巍巍的說:“見月大人,你太低估婢子在太後身邊的情誼了,婢子跟了太後這麽多年,太後絕對不可能會殺婢子,你要知道,就算是婢子真的做了什麽錯事,太後也會念在這麽多年的陪伴上,饒婢子一條命!”

“饒你一條命?你是不是想的太過於美好了?你要知道你這條命,在這些天潢貴胄眼中,不過就是一條賤命而已,一個不忠心的奴才和一條狗有什麽區別?你要知道,就算是太後菩薩心腸饒你一條命,但陛下會饒過害他生身母親的人嗎?還是說青藤司和金檀周家會放過你?我們司首會饒過你?到時候你的下場,不會比幕後主使更加淒慘的,好好想清楚了,你真的以為你自己有那麽重要嗎?太後身邊陪著她那麽多年的嬤嬤,又不是你一個人,死了你一個,就是傷心一會兒吧,傷心一會兒也總比被你害的好!”

見月的一番話戳到了嬤嬤心裏最害怕的地方,她害怕她這麽多年對太後的忠心耿耿會抵不過這一次,但是她還是不肯承認,畢竟沒有人會真的那麽幹脆利落的就選擇一條死路。

那嬤嬤咽了咽口水,硬著頭皮說道:“見月大人你口說無憑,再說了,你憑什麽懷疑我,我做錯了什麽,你又有什麽證據懷疑我?”

見她是真的不到黃河不死心,見月便說道:“剛剛我在藥房去查的時候,你就一直在誤導我,誤導我什麽呢?你想讓我以為藥房是沒有問題的,當然我查的時候確實是沒有問題的,包括那些藥渣,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,那些藥是看成色確實是已經煮過的,但卻並非是給太後的呀,我雖然不懂藥理,辨不出來太後到底喝的是哪幾味藥,但是我至少能夠看出哪些藥是煎了幾碗水的,太後的藥我記得都是三碗水煎成一碗的,而那些藥渣明顯只煮了一碗水的時間,根本就沒有那麽深的顏色,所以那些根本就並不是太後所喝的藥,再加上我在太後身上聞見過那些藥物,有一股芳香撲鼻的味道,太後還以前曾與我說過這個新來的太醫,煮的藥雖然苦,但是就苦那麽第一口,後來就不苦了,所以那些藥的味道確實是不一樣的。而我在藥渣裏看見了黃連,嬤嬤你說,那麽不哭的藥裏,會有黃連這些東西嗎?以前冷華跟我說過,黃連的苦,是任何藥都無法與其掩蓋的,只要是藥裏面摻了黃連,那就是絕對會很苦的,所以我敢篤定,那藥渣是被你換了的。”

那嬤嬤經她提醒仔細想了想,她確定是露出來破綻,但是那些藥渣現在應該就已經被換掉了,見月口說無憑!

“見月大人,憑什麽要說那些婢子換的?”嬤嬤再一次挺直了腰板。

見月看著她這副樣子,簡直就被她這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精神給感動到了,但是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有什麽耐心的人,脾氣不是也很好,就直接用劍狠狠的對著她的脖子,就那麽一刺,嬤嬤的頸上便被劃出了一道血痕。

嬤嬤嚇得直接腿軟倒在了地上,見月怕聲音太大會吵醒別人,於是放低了聲音,說:“嬤嬤,其實那個藥渣是我騙你的,我都說了我不懂藥理,那裏面有黃連是真的,但是我怎麽又能知道這藥裏的千變萬化呢,黃連確實是不能改變它的苦味,但是我怎麽知道太後的藥裏沒有放黃連呢,雖然說太後說那藥不是特別苦,只是苦第一口,但是我怎麽知道裏面到底有多苦呢?”她看著嬤嬤的手,說,“讓我對你產生懷疑的是你的手,你那雙手明明就是碰過湯藥的,您呢,看起來身體健康,又是自己住一間房,可以看得出來,您這最近沒生過病,肯定不會自己熬藥,所以就不會接觸藥了,出於太後的湯藥全部都是由太醫接手,連藥渣都是由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才會去做的,而您這種深受太後信任,但卻不是太後身邊最親近的人,是沒有資格去碰那個藥渣的,那您為什麽會去碰呢?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!”

嬤嬤終於慌了,她看著自己手上泛黃的指甲,她此刻才有一點松動,但是她還是沒有說話。

正月見她眉目之間有一些松動,便再次乘勝追擊道:“但這只是我懷疑你的理由而已,所以我才讓你親自帶我來這邊的,但是我對你真真正正起疑心,想要在這裏審問你的原因,卻是因為你剛剛說的一句話。我問你太後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處,你脫口而出便說太後的脾氣便是如此暴躁,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暴躁,我剛剛有問過你太後的脾氣嗎?如果我是這麽問,平常不會說是太後的身體有什麽異常,誰會想到她的脾氣呢?說明你是知道太後脾氣最近有些變化的,太後近日的如此的暴躁,我又問起來了,你卻沒有說,那就證明你肯定是知曉其中的內幕,所以,你還不準備說嗎?”

“說?你準備讓我說什麽?”嬤嬤終於露出了馬腳,她看起來頗為激動的站了起來,她眼角的細紋輕輕的顫動著,她聲音顫動道,“見月大人,就像你說的那樣,我們的命在那些天潢貴胄的眼裏,不過就是跟狗一樣的賤命而已,他們高興的時候就朝我們丟個骨頭,他們不高興的時候,就要我們這些人的命,就像我跟了太後二十幾年,整整二十幾年了。當初她在先帝的宮中不受寵,後來先帝被瓦剌俘虜,在宮中過著那般的苦日子,我不也留在了她的身邊嗎?我承認,是因為我也走不脫,所以只能孤註一擲的抱著太後那根蒲柳,但是我這些年了,也算是對她忠心耿耿吧,可是後來呢,後來怎麽樣了?你們司首薛浸衣才送了一個宮女來,可能是金檀周家的老人吧,太後被如此地看重於她,我在她身邊這麽多年,她都沒有如此的看重過我,那個宮女不過才來了幾年啊,就直接坐到了這宮中大宮女的位置,就算是不甘心我也不能怎麽樣啊,我本來想著就在這宮裏老死一生吧,也至少能平平安安的,但是可惜啊,機會到了眼前我不能不要。”

面對她的悲苦,見月也沒有辦法在指責她,在這宮裏沒有人過的是絕對的好日子,即便是陛下,這世界上最尊貴的真龍天子也不能隨心所欲,即便是太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也得顧著自己的命。

更別說如圖這些老嬤嬤一樣的人了,在這宮中,能落下一個好下場都是不錯的了。

嬤嬤站了一會兒,或許是情緒太過激動了,她覺得自己腦子有些昏昏沈沈的,她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,她察覺到不對勁開始自言自語道:“其實我,一點也不想背叛太後,就太後你對我也算是好的,太後沒有什麽地方對不住我的,就算是有,她是主子,我的個婢子自然也是要護著她,但這是沒有辦法呀,我那個不爭氣的侄兒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了,我得為了我們家著想啊!太後您不要怪奴婢,這些年來奴婢過得也不是特別的好,有些時候簡直覺得過得不是人日子,但是奴婢很清楚,自己有一個好主子也就是您在最難的時候給了奴婢一口飯吃,一直也就護著奴婢,是奴婢不好,沒能當一個好的奴婢,護好自己的主子。奴婢這一生啊,就像是那蒲柳一樣隨風擺動,雖說世人皆說蒲柳堅韌,但蒲柳瘦弱無力,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,到最後也沒有辦法從樹上脫離,只能老死在樹上,奴婢不想做蒲柳,所以奴婢做了錯事,但是奴婢後悔了……”

她說著說著見月便聞到了一股惡臭,她定睛一看,發現是那個嬤嬤的手開始發生腐爛,並且腐爛的速度非常的快,發出的氣味十分的惡臭刺鼻!

見月立刻撲上去,握著她的肩膀,問道:“今天是不是也碰過那個藥的,是不是?”

“沒有沒有,以前都沒有換過藥渣的,只有今天你突然被招進宮來,我才去換了藥渣。”嬤嬤開始口齒不清。

見月著急道:“你快說呀,到底是誰呀?害太後到底是誰?誰讓你去換的藥渣?他們肯定給你下毒了,快說啊!”

那嬤嬤即使到了現在都還是不肯說出來真相,她只是不停的呢喃道:“不能說,不能說,我侄子的性命還在他們手上,說了他就會死……”

見月察覺到嬤嬤的肩膀有些奇怪,她瞪大眼睛,瞬間松開了手,她撩起嬤嬤的衣袖發現她肩膀上的血肉也開始模糊腐爛,並且全身都發出了惡臭,就那張臉上都稍微有些血肉模糊了。

“到底是什麽毒啊?怎麽會變成這樣?”見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毒,那肯定這並非是中原的毒素,如此陰毒……

沒有辦法,就算是見月想要救她,也無濟於事了,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以如此慘烈的姿態死在自己面前,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,這對她的沖擊是前所未有的。

當然這件事情見月也知道瞞不住了,所以趁天還沒亮的時候,她便將屍體處理好,然後將具體事宜寫了信,送出了宮讓人傳給薛浸衣。

冷華天剛亮回到京都就被召進了宮,他一進宮就看見見月跪在朱見深面前,朱見深看起來有點兒疲累,但是隨處可見被打翻的茶碗和奏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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